第62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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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2章
賀萬舟從來囂張放肆, 沒覺得自己做錯過任何事，或者說，他是知道的，只是懶得去想, 想了有什麽用, 反正賀婉媛會幫他兜底, 他又用不著承擔責任。
小時候還好，親媽在看見他做錯事後，會狠狠地揍他, 一點都不帶心軟的。可是親媽死後，他就跟一只沒人管教的小野馬, 在規矩的世界裏橫沖直撞。
起初他幼稚地覺得用這樣的方式可以喊醒親媽，但隨著年齡的增長, 他越來越記不住親媽的樣子了, 慢慢地他也忘記了這個目的，只是單純惡劣, 單純肆意。
心情好了挑挑手指就讓男男女女過來, 一不爽了揮揮手又讓男男女女滾蛋。不過他心裏清清楚楚，男男女女圍繞在他身邊圖什麽, 不就是看在他是賀家少爺上, 圖他的錢和賀家嗎, 不然還圖他的感情？
所以他第一眼看見杉青的時候，也沒真把這個人放在心上。有時候吧, 舔吧人的玩具玩多了挺沒意思的，就愛聽別人罵罵他, 對他擺擺臉色。
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步步陷進去的,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, 他整顆心裏已經全是杉青這個人了，一想到這個人，他的心裏邊就說不上來的滿腔幸福滋味。
可是他特別不想承認，愛玩的賀家少爺淪陷在一個比他大8歲的男人手上，說出去不是笑話嗎？所以他就是不樂意和孫尚城他們說自個兒的心裏話，滿嘴違心的謊話。
結果，等他反應過來這樣不行的時候，杉青已經走了，不吭一聲不知道去哪兒了。
杉青消失的那一天，他才從賀紹尊那裏知道，賀紹尊把他和杉青接吻的照片發給了醫院裏邊的所有人，包括很多很多更加私密的照片。
他不知道賀紹尊是怎麽拍到這些照片的，他只知道，他要發瘋了，他沖動地把賀紹尊摁在地上狂揍，卻被趕進來的保鏢反摁在地上，扔進了幾步就能走完的小屋子裏。
他想給杉青打電話解釋，可是杉青一直不接電話，等他還想打的時候，那些該死的保鏢已經把電話搶了過去，連同他的一顆心砸個粉碎。
賀紹尊讓他低頭，讓他娶什麽女人，他不願意。賀紹尊雖然平時給他面子，但是在這種事情上永遠是主位，只要他說一句不願意，賀紹尊就命令保鏢打斷他一顆牙齒，等牙齒打完了他還是不願意，就卸了他的手。
如果全部卸完了還是不願意怎麽辦，那就讓醫生過來治，治好半死不活的他，繼續卸。
痛苦循環往覆，可是他始終不願意松口，始終要去找杉青。
屋子裏斷了電，沒有任何光，每次他因為不配合而被打得差點斷了氣的時候，醫生就會點著一支蠟燭，在保鏢的監視下給他註射營養液給他治療。
然而這些□□上的痛苦都不是最重要的。後來賀紹尊見這樣打沒用，他又不可能把這個大兒子打死，他就換了種方式。
賀萬舟不用再挨揍了，可是等待他的是看不見長度的黑暗，他被扔到一個更狹窄的屋子，沒有任何光亮，沒有任何聲音，有的只有他自己。
他挺慶幸終於不用挨揍了，後來他卻發現，這種空洞的日子更折磨人，不如讓他挨一百頓揍。
他不知道時間，不知道現在是早上還是晚上，他說一句話沒有任何人回應，他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排解無聊，除非掰掰手指數123，世界上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，或者說他是被孤立出去的。
一個人，哪怕是再討厭社交的人，都必須處在世界之中，感受世界的熱鬧，感覺世界的惡心，可是賀萬舟在那間特別特別小的屋子裏，他看不見世界，他被孤立排擠出去了。他不得不覺得賀紹尊真惡心，想用這種該死的方式讓他屈服。
一開始他閑得無聊就睡覺，反正不用挨揍，等賀紹尊覺得這樣的事情無聊了，放他出去了，他就出去找杉青。
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，他覺得很痛苦。
他開始捶墻，開始砸床，開始破口大罵，可是沒人理他。
他想......這樣堅持真的有必要嗎，他為什麽不可以現在答應娶了那個女人，等找回杉青之後就立刻離婚？為什麽非得用這種糟糕的方式去讓自己受苦？
可是猛然回過神來之後，他狠狠地把自己的頭砸在墻上，痛罵自己真他媽不是個男人。
他開始慢慢出現了幻覺，看見他親媽帶著小時候的他出去逛街，他覺得女人太煩了，直接甩開手跑了，結果那是他和他媽最後一次逛街。
他看見杉青走到他面前，輕輕抱著淚流滿面臨近奔潰的他，告訴他：“萬舟，堅持下去。”
是啊，堅持下去，他能堅持下去嗎，他好想念杉青，想念他在早上剛起床的時候，迷迷糊糊地鉆進他的懷裏，和他說一句“早安”。
他抱住被他撕破的被子，想念杉青的溫度，他瘋狂地想念著杉青，沒想一次，想要出去的念頭就更強，相應地，心裏卻能夠平靜下來。
他靠想念杉青熬過了那段時間，回回想一頭撞死或者想妥協的時候，他都會瘋狂吼叫杉青的名字，好像這樣就能讓杉青過來，看一看他。
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明白，他不是因為愛著杉青才把杉青當成一種寄托，他只是找一個人，能陪在他心裏，和他一起熬過那段昏天黑地沒有人性的日子。
後來賀紹尊終於看他昏死在床上，才放他出去。他終於出來了，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那段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的日子摧毀了他的一切，被放出來後他都沒辦法和任何一個人正常交流，但他只記得“杉青”。
杉青杉青，他是愛杉青嗎，肯定是愛杉青吧，不然為什麽他都到這種地步了，還心心念念著這個名字？
“杉青”是他治療時唯一的念想，誰靠近他都沒有任何用，他只想看見“杉青”。
可是“杉青”是誰，他長什麽樣，喜歡幹什麽，說話時表情是怎麽樣的，他全忘了。他現在不是個人，他記得又有什麽用？
杉青......
“杉青”愛他嗎，如果愛他，那為什麽直到現在都不願意來看他？
賀萬舟治療的時間長達兩個月，每天嘴裏只嘟囔著“杉青”這個名字，可是醫生問他這個人是誰，他又說不出來了，只笑，笑得一片空白。
賀紹尊見他那個鬼樣子，別說繼承家業了，正不正常都不一定，轉頭說要把他送去瘋人院，賀婉媛不願意，第一次拼了命反抗她爸，說再給賀萬舟一點時間。
給賀萬舟的時間真的不多了，賀婉媛沒有辦法，把杉青的照片拿給他看，一點一點幫他回憶起和杉青的點點滴滴，去飆車的時候，去演唱會的時候，去餐廳的時候。
賀萬舟不記得了，連他姐都不記得了，他就癡癡地看著杉青的照片，什麽話也不說。賀婉媛知道賀萬舟真的傻了，可是她不想放棄，她只有這一個親人了，她不想媽媽在天之靈放心不下。
她每天和賀萬舟說話，也試圖去找杉青，希望他能幫幫自己的弟弟。可是當賀萬舟知道這件事的時候，卻下意識地說：“不要去找哥。”
她以為賀萬舟終於清醒了，可是她看到賀萬舟又重新笑起來的時候，才發現這不過是賀萬舟刻在記憶裏的一句話。
不要去找他，不要讓他看見我最難堪的樣子，不要讓他厭惡我。
賀萬舟看著杉青照片的時候，會問：“我很愛他嗎，為什麽會和他去這麽多地方？”
賀婉媛說不出話，她說不了謊，她知道弟弟的德性，對杉青可能有一點好奇，但談不上愛，但是賀萬舟已經自顧自地回答了：“我很愛他吧，等我好了，我要去找他。”
賀婉媛沒當一回事，可她隔天再來看賀萬舟的時候，卻發現她這個沒用的弟弟正坐在病床上撫摸著杉青的照片，說：“姐，我想他。”
賀萬舟病好後去了杉青在的醫院，想打聽杉青的消息，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杉青在哪裏，就連陳曉春都不願意說，讓他別耍什麽壞水，他已經把杉青害得夠難受的了。
清醒之後，賀萬舟過得渾渾噩噩，甚至比瘋傻的時候更痛苦。他清晰地記得他是怎麽傷害的杉青，也清晰地記得杉青對他說的那些話，他寧願回到癡傻的時候，那樣他就可以忘掉這些。
賀婉媛見他痛苦，讓他振作起來，杉青不喜歡這種幼稚的人。他才醒悟過來，是啊，杉青不喜歡幼稚的人，那他就成熟一點不就行了嗎。
他勉強振作，放下飆車，也放下演唱會，回到T大，認認真真去做好想象中杉青喜歡的東西，去想象杉青喜歡的沈穩的人，慢慢地去學。
半年過去，他終於打聽到了杉青下鄉的地方，他馬不停蹄報了名，不顧賀紹尊的破口大罵，踏上了去鄉下的車。他想，當初杉青絕望的時候，肯定也是以這種心情離開的吧。
他終於在那個破爛的村子裏見到了杉青，可是他已經不敢走上去了，他害怕杉青又表現出拒絕他的一面，不願意和他說任何話，所以他克制克制又克制，努力表現出成熟的一面。
可是為什麽......那個江由仍然站在杉青的身邊呢？
他嫉妒到發瘋，忍不住又表現出幼稚的一面，他控制不住自己。每次到了杉青的面前，他就是一個蠢貨，說一些犯蠢的話，做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，他甚至會生氣到忘記了被幽禁時決定的事情，忘記要對杉青做什麽。
他明明想著，如果出來的時候來留著一條命，他一定要改變自己，從一個幼稚的渣人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的人，變成一個負責任的人，可是他總是忘記，一點也做不到。
是不是證明......他始終都不是杉青喜歡的那種人？他是不是真的很幼稚？是不是他的本性難改，所以無論他做什麽，杉青都還是一副拒絕的樣子。
又或者說，杉青對他的感情真的太淺了，並沒有深到難以割舍，所以一旦分手，就會特別決絕。為什麽對他感情那麽淺呢，是他不夠好嗎？
可是，當初說要一起好好過下去的是誰啊，當初說把他帶回家介紹給親人的是誰啊，當初始終原諒他的是誰啊，為什麽現在就不願意正眼看他一眼呢。
哥......我愛你啊。
-
賀萬舟垂下眼睛，不想讓杉青看到自己紅成一片的眼眶，太丟臉了，聽到這話就要哭太不像個男人了，雖然他在杉青面前好像一直都不像個男人。
他才明白自己確實挺幼稚的，單是情緒這一點就控制不住，想想哪個成熟的男人會西怒形於色？
他抽了抽鼻子，“哥，如果我有一天變成你想要的那種愛人，成熟穩重，能夠負起責任，到了那時候，我再追求你，你會愛我嗎？”
杉青猶豫了，想了想還是覺得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了，也沒必要再把兩個人的關系鬧得這麽僵，之後他們還要一起合作。
“等到了那時候，一定會有更適合你的人出現。”
賀萬舟的眼眶一下就更紅了，差點沒忍住淚水決堤。自從從幽禁室出來後，他就特別難控制自己的情緒，說難受就難受，特別是在杉青面前的時候。
他知道杉青喜歡成熟的，所以不敢表現出來，他低著頭紅著眼睛問：“那個人不可以是我嗎？”
杉青頓了一下，沒說話。
其實也不用杉青說話，賀萬舟自己就知道答案了，他看著杉青捏著針的線在他皮肉下穿梭，他覺得不疼，心臟倒是疼得一抽一抽的。
哦，皮肉那兒打了麻藥呢，他的心臟又沒打麻藥。
“我知道了哥，”賀萬舟垂下眼睛，“我不會再提喜歡你了。”
但他也沒打算就這樣放棄，在幽禁室關了大半年的時候，他就已經註定和杉青纏在一塊了，他離不開杉青。他可以不提“喜歡”，但不代表他就不能對杉青好。
回回他問杉青“能不能重新愛你”，杉青都說“不能”，那他換個思路，不問不就行了嗎，直接動手做是不是來得更有效果。
他真的......沒辦法不愛杉青，是杉青帶著他走過那大半年，哪怕只是虛無的幻想，可恰恰是幻想，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心。
他做不到不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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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賀揠苗助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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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還好，親媽在看見他做錯事後，會狠狠地揍他, 一點都不帶心軟的。可是親媽死後，他就跟一只沒人管教的小野馬, 在規矩的世界裏橫沖直撞。
起初他幼稚地覺得用這樣的方式可以喊醒親媽，但隨著年齡的增長, 他越來越記不住親媽的樣子了, 慢慢地他也忘記了這個目的，只是單純惡劣, 單純肆意。
心情好了挑挑手指就讓男男女女過來, 一不爽了揮揮手又讓男男女女滾蛋。不過他心裏清清楚楚，男男女女圍繞在他身邊圖什麽, 不就是看在他是賀家少爺上, 圖他的錢和賀家嗎, 不然還圖他的感情？
所以他第一眼看見杉青的時候，也沒真把這個人放在心上。有時候吧, 舔吧人的玩具玩多了挺沒意思的，就愛聽別人罵罵他, 對他擺擺臉色。
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一步步陷進去的,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, 他整顆心裏已經全是杉青這個人了，一想到這個人，他的心裏邊就說不上來的滿腔幸福滋味。
可是他特別不想承認，愛玩的賀家少爺淪陷在一個比他大8歲的男人手上，說出去不是笑話嗎？所以他就是不樂意和孫尚城他們說自個兒的心裏話，滿嘴違心的謊話。
結果，等他反應過來這樣不行的時候，杉青已經走了，不吭一聲不知道去哪兒了。
杉青消失的那一天，他才從賀紹尊那裏知道，賀紹尊把他和杉青接吻的照片發給了醫院裏邊的所有人，包括很多很多更加私密的照片。
他不知道賀紹尊是怎麽拍到這些照片的，他只知道，他要發瘋了，他沖動地把賀紹尊摁在地上狂揍，卻被趕進來的保鏢反摁在地上，扔進了幾步就能走完的小屋子裏。
他想給杉青打電話解釋，可是杉青一直不接電話，等他還想打的時候，那些該死的保鏢已經把電話搶了過去，連同他的一顆心砸個粉碎。
賀紹尊讓他低頭，讓他娶什麽女人，他不願意。賀紹尊雖然平時給他面子，但是在這種事情上永遠是主位，只要他說一句不願意，賀紹尊就命令保鏢打斷他一顆牙齒，等牙齒打完了他還是不願意，就卸了他的手。
如果全部卸完了還是不願意怎麽辦，那就讓醫生過來治，治好半死不活的他，繼續卸。
痛苦循環往覆，可是他始終不願意松口，始終要去找杉青。
屋子裏斷了電，沒有任何光，每次他因為不配合而被打得差點斷了氣的時候，醫生就會點著一支蠟燭，在保鏢的監視下給他註射營養液給他治療。
然而這些□□上的痛苦都不是最重要的。後來賀紹尊見這樣打沒用，他又不可能把這個大兒子打死，他就換了種方式。
賀萬舟不用再挨揍了，可是等待他的是看不見長度的黑暗，他被扔到一個更狹窄的屋子，沒有任何光亮，沒有任何聲音，有的只有他自己。
他挺慶幸終於不用挨揍了，後來他卻發現，這種空洞的日子更折磨人，不如讓他挨一百頓揍。
他不知道時間，不知道現在是早上還是晚上，他說一句話沒有任何人回應，他沒有什麽東西可以排解無聊，除非掰掰手指數123，世界上就好像只有他一個人，或者說他是被孤立出去的。
一個人，哪怕是再討厭社交的人，都必須處在世界之中，感受世界的熱鬧，感覺世界的惡心，可是賀萬舟在那間特別特別小的屋子裏，他看不見世界，他被孤立排擠出去了。他不得不覺得賀紹尊真惡心，想用這種該死的方式讓他屈服。
一開始他閑得無聊就睡覺，反正不用挨揍，等賀紹尊覺得這樣的事情無聊了，放他出去了，他就出去找杉青。
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，他覺得很痛苦。
他開始捶墻，開始砸床，開始破口大罵，可是沒人理他。
他想......這樣堅持真的有必要嗎，他為什麽不可以現在答應娶了那個女人，等找回杉青之後就立刻離婚？為什麽非得用這種糟糕的方式去讓自己受苦？
可是猛然回過神來之後，他狠狠地把自己的頭砸在墻上，痛罵自己真他媽不是個男人。
他開始慢慢出現了幻覺，看見他親媽帶著小時候的他出去逛街，他覺得女人太煩了，直接甩開手跑了，結果那是他和他媽最後一次逛街。
他看見杉青走到他面前，輕輕抱著淚流滿面臨近奔潰的他，告訴他：“萬舟，堅持下去。”
是啊，堅持下去，他能堅持下去嗎，他好想念杉青，想念他在早上剛起床的時候，迷迷糊糊地鉆進他的懷裏，和他說一句“早安”。
他抱住被他撕破的被子，想念杉青的溫度，他瘋狂地想念著杉青，沒想一次，想要出去的念頭就更強，相應地，心裏卻能夠平靜下來。
他靠想念杉青熬過了那段時間，回回想一頭撞死或者想妥協的時候，他都會瘋狂吼叫杉青的名字，好像這樣就能讓杉青過來，看一看他。
可是他清清楚楚地明白，他不是因為愛著杉青才把杉青當成一種寄托，他只是找一個人，能陪在他心裏，和他一起熬過那段昏天黑地沒有人性的日子。
後來賀紹尊終於看他昏死在床上，才放他出去。他終於出來了，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。
那段伸手不見五指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的日子摧毀了他的一切，被放出來後他都沒辦法和任何一個人正常交流，但他只記得“杉青”。
杉青杉青，他是愛杉青嗎，肯定是愛杉青吧，不然為什麽他都到這種地步了，還心心念念著這個名字？
“杉青”是他治療時唯一的念想，誰靠近他都沒有任何用，他只想看見“杉青”。
可是“杉青”是誰，他長什麽樣，喜歡幹什麽，說話時表情是怎麽樣的，他全忘了。他現在不是個人，他記得又有什麽用？
杉青......
“杉青”愛他嗎，如果愛他，那為什麽直到現在都不願意來看他？
賀萬舟治療的時間長達兩個月，每天嘴裏只嘟囔著“杉青”這個名字，可是醫生問他這個人是誰，他又說不出來了，只笑，笑得一片空白。
賀紹尊見他那個鬼樣子，別說繼承家業了，正不正常都不一定，轉頭說要把他送去瘋人院，賀婉媛不願意，第一次拼了命反抗她爸，說再給賀萬舟一點時間。
給賀萬舟的時間真的不多了，賀婉媛沒有辦法，把杉青的照片拿給他看，一點一點幫他回憶起和杉青的點點滴滴，去飆車的時候，去演唱會的時候，去餐廳的時候。
賀萬舟不記得了，連他姐都不記得了，他就癡癡地看著杉青的照片，什麽話也不說。賀婉媛知道賀萬舟真的傻了，可是她不想放棄，她只有這一個親人了，她不想媽媽在天之靈放心不下。
她每天和賀萬舟說話，也試圖去找杉青，希望他能幫幫自己的弟弟。可是當賀萬舟知道這件事的時候，卻下意識地說：“不要去找哥。”
她以為賀萬舟終於清醒了，可是她看到賀萬舟又重新笑起來的時候，才發現這不過是賀萬舟刻在記憶裏的一句話。
不要去找他，不要讓他看見我最難堪的樣子，不要讓他厭惡我。
賀萬舟看著杉青照片的時候，會問：“我很愛他嗎，為什麽會和他去這麽多地方？”
賀婉媛說不出話，她說不了謊，她知道弟弟的德性，對杉青可能有一點好奇，但談不上愛，但是賀萬舟已經自顧自地回答了：“我很愛他吧，等我好了，我要去找他。”
賀婉媛沒當一回事，可她隔天再來看賀萬舟的時候，卻發現她這個沒用的弟弟正坐在病床上撫摸著杉青的照片，說：“姐，我想他。”
賀萬舟病好後去了杉青在的醫院，想打聽杉青的消息，可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告訴他杉青在哪裏，就連陳曉春都不願意說，讓他別耍什麽壞水，他已經把杉青害得夠難受的了。
清醒之後，賀萬舟過得渾渾噩噩，甚至比瘋傻的時候更痛苦。他清晰地記得他是怎麽傷害的杉青，也清晰地記得杉青對他說的那些話，他寧願回到癡傻的時候，那樣他就可以忘掉這些。
賀婉媛見他痛苦，讓他振作起來，杉青不喜歡這種幼稚的人。他才醒悟過來，是啊，杉青不喜歡幼稚的人，那他就成熟一點不就行了嗎。
他勉強振作，放下飆車，也放下演唱會，回到T大，認認真真去做好想象中杉青喜歡的東西，去想象杉青喜歡的沈穩的人，慢慢地去學。
半年過去，他終於打聽到了杉青下鄉的地方，他馬不停蹄報了名，不顧賀紹尊的破口大罵，踏上了去鄉下的車。他想，當初杉青絕望的時候，肯定也是以這種心情離開的吧。
他終於在那個破爛的村子裏見到了杉青，可是他已經不敢走上去了，他害怕杉青又表現出拒絕他的一面，不願意和他說任何話，所以他克制克制又克制，努力表現出成熟的一面。
可是為什麽......那個江由仍然站在杉青的身邊呢？
他嫉妒到發瘋，忍不住又表現出幼稚的一面，他控制不住自己。每次到了杉青的面前，他就是一個蠢貨，說一些犯蠢的話，做一些難以挽回的事情，他甚至會生氣到忘記了被幽禁時決定的事情，忘記要對杉青做什麽。
他明明想著，如果出來的時候來留著一條命，他一定要改變自己，從一個幼稚的渣人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的人，變成一個負責任的人，可是他總是忘記，一點也做不到。
是不是證明......他始終都不是杉青喜歡的那種人？他是不是真的很幼稚？是不是他的本性難改，所以無論他做什麽，杉青都還是一副拒絕的樣子。
又或者說，杉青對他的感情真的太淺了，並沒有深到難以割舍，所以一旦分手，就會特別決絕。為什麽對他感情那麽淺呢，是他不夠好嗎？
可是，當初說要一起好好過下去的是誰啊，當初說把他帶回家介紹給親人的是誰啊，當初始終原諒他的是誰啊，為什麽現在就不願意正眼看他一眼呢。
哥......我愛你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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賀萬舟垂下眼睛，不想讓杉青看到自己紅成一片的眼眶，太丟臉了，聽到這話就要哭太不像個男人了，雖然他在杉青面前好像一直都不像個男人。
他才明白自己確實挺幼稚的，單是情緒這一點就控制不住，想想哪個成熟的男人會西怒形於色？
他抽了抽鼻子，“哥，如果我有一天變成你想要的那種愛人，成熟穩重，能夠負起責任，到了那時候，我再追求你，你會愛我嗎？”
杉青猶豫了，想了想還是覺得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白了，也沒必要再把兩個人的關系鬧得這麽僵，之後他們還要一起合作。
“等到了那時候，一定會有更適合你的人出現。”
賀萬舟的眼眶一下就更紅了，差點沒忍住淚水決堤。自從從幽禁室出來後，他就特別難控制自己的情緒，說難受就難受，特別是在杉青面前的時候。
他知道杉青喜歡成熟的，所以不敢表現出來，他低著頭紅著眼睛問：“那個人不可以是我嗎？”
杉青頓了一下，沒說話。
其實也不用杉青說話，賀萬舟自己就知道答案了，他看著杉青捏著針的線在他皮肉下穿梭，他覺得不疼，心臟倒是疼得一抽一抽的。
哦，皮肉那兒打了麻藥呢，他的心臟又沒打麻藥。
“我知道了哥，”賀萬舟垂下眼睛，“我不會再提喜歡你了。”
但他也沒打算就這樣放棄，在幽禁室關了大半年的時候，他就已經註定和杉青纏在一塊了，他離不開杉青。他可以不提“喜歡”，但不代表他就不能對杉青好。
回回他問杉青“能不能重新愛你”，杉青都說“不能”，那他換個思路，不問不就行了嗎，直接動手做是不是來得更有效果。
他真的......沒辦法不愛杉青，是杉青帶著他走過那大半年，哪怕只是虛無的幻想，可恰恰是幻想，讓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心。
他做不到不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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